趟出一条穷县办人民满意教育之路

——湖北省通山县农村教育30年改革发展探索纪实

　　今年秋季开学，湖北省通山县九宫山镇陈坪村村民陈先华，给九宫山镇二小送来了一副对联：孩儿有福九载攻书不收钱，国策无私三农免税还补贴。

　　陈先华的女儿陈一男早年在陈坪村的教学点上学，去年下半年，女儿被纳入“两免一补”的范围，家里再也不用为女儿的学杂费发愁了。今年女儿升入镇上的完小，看着眼前像花园一样的学校，陈先华感慨万千。

　　其实，在通山县广大农村，受益者又岂止陈先华一个？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，通山县自改革开放以来，紧随时代步伐，在财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，致力于让每一个农村孩子都享受到优质教育资源，用自己的艰难探索和不懈努力印证了中国农村义务教育发展的历程。

　　逼出来的分级办学之举

　　拥有40余万人口、地处鄂东南的通山县是一个集老、库、山于一体的山区县，境内地貌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，自然资源十分丰富。上世纪80年代初，通山县依托丰富的自然资源建起了原煤、水泥、大理石、化肥等大大小小40多个工业企业。

　　然而，迅速发展的工业并没有给通山人带来致富的希望，每年工业总产值仅占工农业生产总值的30%左右。那几年，全县人均年收入不到200元。在占总人口1/5的库区，人均年收入甚至只有120元。

　　有政策，有资源，为什么通山就是富不起来呢？1982年的人口普查，让通山人找到了贫困的症结。统计结果显示，全县中专和高中毕业生只占总人口的5.62%，大专毕业生只占0.17%。

　　“要治穷致富，必须重视知识，重视人才，抓好教育。”这是当时县委、县政府领导的共识。但是，在通山这样的穷县，拿什么来办教育？当时，如火如荼的农村经济改革让苦苦思索的县领导找到了改革的突破口——“教育行政部门对学校统得太死，连村小的校长都要教育局来任命，现在教育能不能也放点权呢？”

　　循着这个思路，通山县在教育管理权上做起了文章。通山人在全国率先举起了“分级办学、分级管理”的教育改革旗帜。

　　1984年7月，通山县召开教育改革会议，将学校管理、人事任免的权力下放到区、乡、村和学校，同时明确各自的职责：县管一中、教师进修学校、实验小学和实验幼儿园；区管所在地农村职业中学、重点初中和重点小学；乡镇管一般初中、简易初中和乡中心小学；村管一般小学；村民小组管教学点；各级教育部门则在贯彻教育方针、政策和教学业务等方面予以指导。

　　这年夏天，“人民教育人民办”的口号响彻通山县的沟沟岭岭、九宫山下、富水湖畔，干部群众办学的热情空前高涨。时任县教育局副局长的翟顺言回忆说：“官塘镇石林湾是库区的一个穷村，37户共186人，只有水田2亩，旱地6亩，人均收入不到60元，唯一的单班小学设在一个年久失修的破烂仓库里，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只有25人。实行分级办学后，全湾男女老少齐心协力，一个月就建起了一所价值近万元的新校舍。”

　　短短3个多月，整个通山县的教育面貌焕然一新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当时全县集资近50万元，维修改造危房2.2万平方米。当年9月1日，全县中小学生按时开学，与春季学期相比，小学生增加2972人，中学生增加2681人，分别增长5.8%和30%。对于当年一个仅32万人口的穷县来讲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。

　　应时而生的职业教育

　　说起当年的改革，如今已年过花甲的老教师余斌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。他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：黄沙区孟垅乡有一个养猪专业户，那年猪发了病，家里两个高中生束手无策，一个月不到20多头猪全部死光。

　　“学校怎么就不能教一点防治猪瘟、鸡瘟的知识呢？”面对老农痛心疾首的追问，改革者们认识到，农村教育首先要为农村经济发展和农民劳动致富服务。

　　当时，通山3所农业高中的学生只占普通高中学生总数的20%，而从1980年到1984年，除了一中、二中以外的6所高中，加起来只考取了7个大学生。近90%的高中毕业生上大学无门，回农村没有致富之术，去城镇又没有一技之长。

　　基于此，1984年秋季，通山人又一次开始了一场率先“吃螃蟹”的壮举，一场大刀阔斧的教育结构改革同时在通山上演：全县除保留一中、二中为普通高中外，其余3所全部改成农职高中。3所学校主要为本地培养农、牧、副、渔等方面有一技之长的人才。职业中学根据实际设置了技工、财会、缝纫、畜牧兽医等12个专业，培养乡镇企业和其他方面的技术人才。此外，原有的41所初中有30所被改为一般中学和简易中学，设职业班或开设农村应用技术课。

　　余斌就在此时受命为通羊镇职业高中的校长。这所由普通高中改头换面而来的职校，生源是最大的难题。余斌深入考察了通山县大大小小的企业，针对企业的实际需要一口气开设了近20个专业，并聘请各类技术人员到学校讲课。开学时，近200人前来报到，学校按照承诺和每一个学生签订了协议书，保证毕业后全部安排就业。

　　在职业高中的带动下，其他农校也纷纷进行了改革。洪港农高原来只开设了机电、缝纫两个专业，无教师、无教材、无设备，几个月里他们从实际出发，自编教材10万多字，聘请兼职教师3人，修旧利废改善了教学设备。区委在开学初与学校签订了教育合同，明确商定，机电班学生毕业，优先在区企业安排工作。

　　河畈区区委书记向该区农业高中的学生承诺：毕业后成了区专业户的奖100元，成了县专业户的奖200元，成了省、地专业户的奖300元。过去只有奖励考上大学的，如今学农成为专业户的也可以得奖，这一做法一时间被传为美谈，农民对职业教育的认识也悄然发生了转变。秋季学期开始，全县农校的学生达到了700多人，占普通高中学生总数的75%。“现在通山县的不少企业家、各企业的技术骨干都是当年职业中学的学生。”余斌颇为自豪地说。

　　新体制的教育均衡之路

　　进入21世纪，“以县为主”的教育管理新体制在全国实施，加上国家免收农业税的政策，背负着3000万元“普九”债务的通山县在教育投入上捉襟见肘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农村义务教育怎样从普及转向巩固提高？广大农村孩子怎样从“有学上”到“上好学”？面对新的考验，通山县又踏上了艰难的探索之旅。

　　洪港镇地处湖北和江西两省三县的交界处，是通山县的东大门。经过前几年的校点布局调整，洪港镇已经撤并教学点16个，由于地域条件的限制以及实际需要，其余的23个校点不得不保留下来。然而，由于山区教师奇缺，各个教学点虽然按照相关规定开设了全部课程，并在课表上排足了课时，但是英语、信息课等课程基本没人能教，体、音、美也渐渐变成自由活动课，或者干脆改成语文、数学课。

　　实际上，洪港镇面临的问题也是制约整个通山县教育发展的瓶颈。据统计，全县287所小学中，初小、教学点就有210所，占73.2%，而教师只有不到全县总数的40%。师资薄弱则学校薄弱，学校薄弱学生就不能享受到公平、和谐的教育。

　　在外地办学模式的启发下，一种“学校联管，教师走教”的思路破茧而出，通山也成了湖北省第一个实行“联校走教”的县级单位。通山县以各乡镇的完全小学为中心，将附近的初小和教学点划为流动教学责任区域，由完全小学根据责任区内初小、教学点的需要和本校教师实际，有针对性地选派体育、音乐、美术等科目教师到初小和教学点流动教学，由完小负责统一教学计划、统一安排课表、统一教学进度、统一质量检测、统一考核评估。

　　“走教老师改变了我们的生活，让我们和山外的孩子一样懂得了更多的知识。”陈坪小学三年级学生王定金告诉[FS:PAGE]记者。洪港中心小学的英语教师王海燕是众多走教教师中的一位，她走教的杨林留咀初小离洪港镇有20公里，由于交通不便，每次都要换乘两次车，再步行3公里才能到达目的地。尽管如此，王海燕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将近两年。

　　截至目前，通山县共有53所完全小学选派了121名教师，深入到132所初小和教学点开展走教工作，承担体育、音乐、美术、英语和信息技术等5个学科的教学任务，每周送课达1000余节，近7000名边远教学点上的学童在家门口就能享受优质教育资源。

　　“农村教育发展的关键在教师。”通山县委副书记姜卫东说。以“安居工程”为抓手，通山县把切实改善农村教师待遇当作发展教育的头等大事，让新教师“进得来”，同时又让老教师“留得住”。采访中，记者来到通山县南林镇中心小学，这是一所标准化寄宿制小学，漂亮整洁的校园中，一栋尚未竣工的房子格外醒目。该校政教主任程小荣告诉记者，这是“安居工程”给学校教师带来的福音。“自己只用掏1万多元，其余的全由政府埋单。”程小荣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。他在这所学校已经干了16年，至今住在一个6平米的楼梯间，眼前60平方米的房子是许多像他这样的农村教师一辈子的梦想。

　　“3年内，全县村级小学教师的住房问题将全部解决。”姜卫东的话掷地有声。

　　遵循教育规律，面向农村实际，穷县也能办大教育。湖北省教育厅长路钢形象地总结说，改革开放30年来，通山县一直致力于教育改革发展，为我国农村义务教育的发展写下了生动的注脚。